RiALASsKi

一个几篇连载已经成为养老保险的过气写手

黄色绯闻/A Very American Scandal (3)

陷阱杀手/德怀特


德怀特觉得自己要适应这样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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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怀特弄不清楚他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他也懒得去思考了。让他百感交集的是,德怀特自从到恶灵的领地之后终于睡了一个不用担心比赛是否开始的好觉。曾经有一次,他在暖洋洋的篝火旁边陷入了昏睡,克劳黛特在比赛开始前都不忍心叫他起来,因为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睡了一个世纪的苹果公主”,结果德怀特在电锯杀手咯咯笑着把他挂上钩子的时候才惊醒,差点以为自己又掉进了另一层噩梦中。(某种程度上,他经历的所有的一切确实是一场持久的噩梦。)

 

他呻吟着,终于成功地从床垫上坐了起来。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灰尘在空气中弥漫;房子里空无一人。他费力地的抬起腿,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如陷阱杀手所说的一样,它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的好转,他还是不能拖着这条受伤的腿做任何事。

 

德怀特环顾四周,才现陷阱杀手的小木屋其实被整理得井井有条。他躺着的床垫在大门的旁边,德怀特怀疑这个床垫是陷阱杀手临时拖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它的质感让德怀特想到护士曾经工作的疯人院。他猜测小屋一楼是一个类似客厅的区域,他斜对面的墙上靠着一个看起来不是很舒服的沙发,沙发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微微凹陷的坑,周围的亚麻布被磨损得只剩下薄薄一层。德怀特几乎可以想象那个高大的男人每天了无生趣地坐在那里,沉默地擦拭着他的切肉刀和捕兽夹。

 

屋子中央有一个简易的小灶台,天花板上有根木头横梁,一些被人为腌制的风干的肉被挂在铁钩上,从梁上垂下来,德怀特确信那中间有熊肉。他思考杀手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他真的会吃这些肉吗?德怀特自从进入恶灵的领地以来都没有看到过真正的能吃的食物,那些被腌制的肉被处理的手法的相当老道,德怀特感觉他的嘴里开始分泌口水。

 

他被困在这里已经有一会了,可能只有三天,也可能有了几百年。他不知道居住在一个杀手的家里算不算是一段诡异的经历,他也不知道别的逃生者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怎么看待他。

 

不过,往另一种方面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德怀特愿意为他的同伴们以身犯险,在杀手小屋中像间谍一样潜伏,巧妙地收集情报,找出杀手们的弱点——既然杀手都(大部分)是人类,他们也会有自己不可言说的怪癖或者缺陷,对不对?

 

这些天里德怀特都一个人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地蜷缩在破旧的床垫上,处理着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没有与杀手进行任何直接的沟通。在陷阱杀手出现在客厅时,他就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假装自己睡着了。杀手有时候会站在他躺着的床垫前,低下头看着他,但并没有指出逃生者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眼皮。德怀特能听到男人面具底下沉重的呼吸声,刚开始他的头发都被吓得要竖起来。

 

在这段时间内他也逐渐得出了陷阱杀手的生活规律。通常在他醒来的时候,陷阱杀手会在那个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准备他的比赛用具,时不时的,他能感受到面具下有探寻的视线投向他,然后杀手会离开去参加比赛,中间他会回来一次,这次他总是会步履沉重地上楼,德怀特无从得知他在鼓捣什么。过了一段时间,陷阱杀手会丁零当啷地下来继续出去寻找比赛,德怀特把头转到另一边,可以感受到身下的地板随着杀手沉重的步伐微微震颤。

 

他最后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一天就结束了,陷阱杀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堆木柴,在灶台升起一个小小的火堆,他实际上并不用这个灶台做饭:在升起火之后,男人只是坐回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动不动,篝火的影子在他鬼魅般的面具上跳跃,似乎睡着了。

 

德怀特完全不知道陷阱杀手是怎么在他的肩膀上有那么多刺的情况下睡着的,他突然极度地渴望着了解陷阱杀手皮肤上的皲裂、那些镶嵌在他的肩膀上扭曲的铁钩与尖刺背后的故事,这些丑恶的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疤是陷阱杀手刚被恶灵带来的时候就有了吗?还是这是恶灵给予他的永恒的惩罚?又或者这本身不过是一场自我献祭式的苦修,就像地狱修士一样?

 

伴随着木柴劈劈啪啪的声音,他很快在一种静谧安详的氛围中失去了意识。等德怀特再一次睁开眼睛,陷阱杀手就已经去参加另一场比赛,留下空荡荡的房子。

 

-

 

总体来说,他与陷阱杀手各自相安无事。但不知道怎么的,德怀特心里有一部分一直没有得到满足。诅咒人类的劣根性:他现在对陷阱杀手越来越好奇了,他面具下到底藏着怎样一个伤痕累累,老旧而愤怒的灵魂?

 

门外传来金属器具碰撞的声音,他转向门口,知道陷阱杀手回来了。德怀特听到陷阱杀手把那袋捕兽夹扔在了门边,步履沉重地走向沙发,随着一声嘎吱声,杀手在沙发上坐下,开始护理他的切肉刀。

 

他们之间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德怀特开始在床垫上辗转反侧,同时试图小心地避免压到他的伤腿,这个时候他意识到陷阱杀手手中的动作停了,那个空洞的微笑面具从房间另一头直直地看向他,他听到面具背后的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明显恼怒了的,“嗯?”

 

德怀特清清嗓子:“今天天气不错,是吧?”

 

在恶灵的领地里并没有什么特定的天气,天空永远是死寂的灰色,之前有一段时间下雪了,但那种提醒他不要忘记了现实世界的奇观只是昙花一现。

 

带着面具的男人歪了歪头,不知道为什么,德怀特在恐惧之中不合时宜地注意到陷阱杀手的背心是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体上的,男人有力的手臂懒散地垂在身体两侧,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他的块头真的很大,德怀特突然意识到陷阱杀手平时在比赛抱起他有多么轻松。

 

“我……”他差点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呃……我的同伴们还好吗?没有了我,我无法想象他们会有多么手足无措……他们千万不能在这个要紧关头失去希望!”

 

陷阱杀手的视线落在德怀特身上,他听到男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粗鲁的嗤笑,“小老鼠,没有了你到处捣乱,你的逃生者同伴们更有效率了。那个韩国人在最近的比赛里都是笑着的。”

 

什么?他不能这样说德怀特!他一直是一个尽职尽责的领导,号召着大家团结起来,赢得每一场比赛。好吧,不是每一场,但他至少输得很体面。

 

“我只是在关心我的同伴们!”德怀特微弱的反驳说,“让他们留下来去比赛让我感觉很不好。”

 

“不要这么虚伪,”陷阱杀手尖锐地指出,“你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也不用担心即将到来的比赛,就像一个假期一样。”

 

德怀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瞪眼看着着看起来漠不关心的陷阱杀手,的脸颊火辣辣的,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如果在篝火旁他会与他的同僚们单方面地大吵一架,然后他们的矛盾以一方去森林里散步或者下一场比赛的开始而结束,但是在这里他根本不知道怎么与陷阱杀手吵架。如果陷阱杀手急了,他会不会被吊在捕兽夹上,被这个男人像扔铅球一样丢到屋子外面?

 

他又动了动,打算转身背对着陷阱杀手,但这个时候他的伤口裂开了。德怀特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感受到血迹在他的绷带中渗出来,在白色的纱布上晕染开来。

 

他几乎没注意陷阱杀手以瞬移一样的速度出现在他的床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男人的阴影笼罩住了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麝香味。德怀特身子往后缩,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散发出来灼热的体温,然后他提心吊胆的看着陷阱杀手蹲了下来,面具上那两个毫无表情的洞与他齐平,不容置疑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德怀特受伤的小腿的脚踝。

 

一瞬间所有被杀手抓住的画面出现在德怀特的脑海中,他寒毛直竖,下意识的开始蹬腿,但是效果甚微,陷阱杀手的手指就像铁钳一样抓住了他。

 

陷阱杀手观察了一会德怀特的伤口和逃生者恐惧的神情,然后他走上二楼,在德怀特刚刚送了一口气的时候又回来了,手上领着一卷纱布和一个装着一些褐色粉末的小玻璃品。

 

这次他握住德怀特的脚踝的时候逃生者没有反抗,只是在纱布被拉开的时候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德怀特自暴自弃地倒了下去,感受到纱布一层一层地被陷阱杀手撕开,他最脆弱的伤处被完完全全地展示给了那个男人看,他几乎有了一种隐私被侵犯的羞耻感。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与陷阱杀手离这么近过,他猜测当他昏迷过去的时候杀手也是这样为他处理伤口的——陷阱杀手居然为他处理了伤口!而且这事竟然又在他面前发生了第二次,德怀特都不敢相信。

 

从他的视角他只能看到面具下的男人的下巴与嘴唇,它们的轮廓线条坚毅而冷酷,他注意到男人的下嘴唇上有一道浅浅的突起的白色疤痕,在他的思绪还来得及悬崖勒马前,德怀特已经在想如果他……用指尖摩挲着那块雕刻着过去的痛苦的皮肤会是怎么样的触感,如果他用他的嘴唇代替手指呢?

 

他哆嗦着,咬着口腔里的肉忍住疼痛,但是在陷阱杀手把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颤抖起来。他的小腿在空中绝望地踢蹬,陷阱杀手发出一声暴躁的哼声,他用一只大手用力地钳住了德怀特的大腿根部,把逃生者拖近了一点,警告他不要乱动。

 

德怀特呜咽起来,感受到陷阱杀手火热的体温从他的手中传到了他的大腿根部,他悲惨地意识到即便在伤口尖锐的疼痛之下,他无药可救的身体还是在陷阱杀手粗暴的掌控中兴奋起来了。

 

德怀特脸上浮起了红晕,扭动着弓起背,想要遮住他的胯部,根本意识不到他的腿在挣扎中踢到了哪些地方。他捂住脸,不敢看陷阱杀手,祈祷着杀手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万一陷阱杀手来自于一个落后而恐同的时代呢?他会怎么看待他?

 

陷阱杀手突然拽住德怀特的胳膊,把他揪起来,面具下的呼吸粗重。德怀特下意识地抬头看他,意识到自己和那张面具之间的距离只有一英尺不到。他愣住了,透过那两个歪斜而不规则的小孔,他看到了一双黑沉沉的,充满着欲望的眼睛。那是陷阱杀手的眼睛。

 

德怀特的心怦怦直跳,在一种令人困惑的暧昧的氛围中他几乎无法移开注视着陷阱杀手的视线,有一部分的他已经灵魂出窍,在他的耳边尖叫着:“我以为我们说好不要迷恋上杀手的!”

 

有一瞬间他以为陷阱杀手要凑过亲他或者把他掐死了,但是过了一两秒钟,高大的男人只是一言不发地松手,转过身,步履沉重地走上二楼。德怀特干涩地吞咽了一下,注意到了陷阱杀手下身的突出。

 

德怀特瘫倒在床垫上,陷阱杀手的那一眼让他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接着他屏住呼吸,听着楼上木板轻微的嘎吱声,想象着那个男人在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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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生者因为痛苦而微微扭曲的面部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黑发男人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受伤的,恐慌的鹿。埃文在野外打猎时,他一向知道怎么处理这种猎物。要把他们逼到死角,退无可退,然后割下鹿茸,剥下他们的皮,敲碎他们的骨头,让他们永远无法反抗。

 

不过埃文也喜欢把他们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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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又一次醒来的时候,陷阱杀手正坐在沙发上擦刀,灶台下的木柴噼啪作响。德怀特看向自己的小腿,那里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粉的味道。

 

当德怀特费力地坐起来的时候,他能感受到陷阱杀手的目光漫不经心地飞掠过他,但是擦刀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接着是一段安详的沉默,之前那段尴尬而怪异的插曲被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装作没发生过了。

 

“晚安,陷阱杀手。”德怀特最后喃喃地说,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很久也没有得到回复,德怀特蜷缩起身子,把脸颊埋进膝盖之中,感受到热度渐渐蔓上他的脖子。

 

当德怀特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陷阱杀手的声音从某处响起,让他的心也跟着跳动起来。低沉,粗哑的美国口音,“我叫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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